汉唐随笔系列之 几本泛黄的书，透出稻草的甜香

前言

      好久没写点什么，有些冷落我的地盘了。今天给大家看看我以前的文章吧。写得不成熟。这里面文笔好的很多，千万多提意见。谢谢！
      

几本泛黄的书，透出稻草的甜香

汉 唐

整理这些年积存下来的书，发现了几本书。它们的年龄和我差不多，拿在手里不像现在很多书那样沉甸甸的。我知道，岁月在书每一次地被翻阅中渐渐流逝，岁月在书每一天的等待中悄然溜走，我的书选择了保存内质的深厚、放弃外在的浮华。双手轻轻地翻着，凑近鼻子，我闻到了来自它们身体深处的气息。它们的身体泛黄，不光带着稻草的甜香，还让人兴起追忆往昔，想要回到过去的冲动。一本书就是一段美好的回忆，藉着回忆可以描绘出光阴的故事。那是怎样的时光呢？
昨天在课堂上给学生念张先的《天仙子》，里面有两句“临晚镜，伤流景”。不由得想起上上个周末因为值周所以周日下午很早就到了教室，走进去和我的学生们闲谈。我很珍惜这样的机会，他们即将毕业，是我送出去的第一届学生。
老师，你今年多少岁了？
我想了想说，27。
虚岁还是周岁？
我不由得又想了想，最终还是决定说实话。今年进27，虚岁应该是28了。
啊，老师你28岁了呀！
……如画的笑靥，活泼的神态，满脸的快乐，洋溢的青春……
我仿佛看到了10年前，我坐在高三的教室里早读，看着我的语文老师设想：多少年以后，我是不是也和他一样，腆着一点点的肚子，挂着疲惫开始一天的工作呢？
站在讲台上，听学生高兴且抑扬地念着《天仙子》，有那么一小会儿我在想：不知道以后有没有学生会这么回忆我，说我的语文老师是一本泛黄的书，透出稻草的甜香。
这是我一厢情愿的假想。
对于我手边的这几本书来说，这样想像它们是不是也是一厢情愿吗？

《常用典故选释》——童年的记忆
（《常用典故选释》于1980年出版于呼和浩特，0.95元。）
封面古拙典雅，群山峻岭当中两个儒雅的文士坐在山石之上，似乎在谈诗论道。
我常常这样想：是否因为这本书昭示了我今后的职业选择，或者是因为它带着我童年的记忆，让我这样地喜欢。
十岁那年的暑假，我回到老家。那是隐藏在大山深处的小村庄，有炊烟，有麦田；有猪有羊，有桃有李；有白雪皑皑，有森森密林；有山风悦耳，有松涛阵阵；有父亲的厢房，有父亲的书柜。在那里面，我找到了一本旧书。就是这本《常用典故选释》。
文言选段在前，居中为注释和白话译文，最后是分析示例。
我看白话。周亚夫驻军细柳营，毛遂自荐，鸡鸣狗盗之徒救了孟尝君，冯谖弹铗而歌，屈原行吟泽畔，祖逖闻鸡起舞……
都是我今后做老师要用到的典故！难道父子之间职业的传承需要一本书来做象征？
现在我还清晰地记得，在祖传的老屋里面，我爬上凳子，打开书柜，找啊找，找到了一本书。纸色偏白，上面写着父亲的名字。我打开，借着阳光，我随意地读起来。古代的场景就这样第一次缓慢而又清晰地展现在我的面前。我喜欢飞将军李广，夜羽没石，匈奴震怖；我喜欢越王句践，生聚教训，灭吴报仇；我喜欢项羽，学万人敌，彼可取而代之；我喜欢韩信，受胯下辱，背水一战千古留名……
一个个古典故事就这样进入我幼稚的心田，古典文学的涓涓水流滋润了我的灵魂。对于古典文学作品的亲切之感从这个时候产生了。
这本书用它的优雅、从容，用它的平和、朴实，俘获了我的心。后来一个女子也是这样偷走了我的心。
难道与一本书的相遇，还预示了我情感的经历？
每次看到这本书，就会思念老家，就会想起童年的那天我爬上书柜……

《猎人笔记》——少年时期的桥梁
（上海译文出版社1981年出版，屠格涅夫著，丰子恺译。两块多钱吧。书不在身边，价格记得不是很准。）
封面朴素，黄绿色底，方框里面有很多有规律的菱形小格子；封面上方印有屠格涅夫  猎人笔记，下方印有外国文学名著丛书字样。大三十二开本，翻阅方便，纸质柔软，在阳光下阅读也不会刺激眼睛。
这本书辗转来到我的手中时，我读初一，正是懵懵懂懂的年龄。好几年里面，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怎么去读它。一直到进入高中，我才开始读这本跟随我三年的书。
我喜欢屠格涅夫笔下的俄罗斯草原和风情，素净又温情的描写中透出作者对脚下土地深沉的爱。感受一下《白净草原》的风如何吹向我们的作者吧；再听听车轮子怎样在作者的马车后面响起；马车来到了一个村庄，那就到乡村酒吧听听那个忧郁歌手的演唱，第二天再跟着作者去打野鸭。或许，屠格涅夫的霰弹恰好没有了，我们因此得以继续停留在某一个乡村庄园，听乡下管家讲讲今年的收成，偶尔会有一个佃农进来请示什么打断他们的谈话，这个时候茶炊开始冒气，作者坐在屋子里喝茶，看着暮色四合，村庄的灯光渐渐迷离。你也许会埋怨去买霰弹的仆人怎么还没有回来，难道明天还要继续听这个管家令人难受的絮叨吗？当然不会，明天还要打野鸭呢，这个时候是打野鸭的最美好的季节。明天，明天会意外收获几只鹌鹑……
好多次在书店里面碰到父母带着小孩子挑选世界名著什么的，我都会向他们推荐《猎人笔记》。在这个小孩子越来越远离自然的情况下，读读这样的书，也许会引发他们向往大自然的血液脉动。
读完了，我从此记住了丰子恺。
这以后开始慢慢收集丰子恺的作品。到现在，我已经拥有了丰子恺大部分的作品。《缘缘堂随笔》，让我也喜欢上了幽静的石门湾；《护生画集》，让我更加理解佛法慈悲；我更见认为丰子恺在《护生画集》中一直坚守、提倡的的爱与善良的信念，在当今有着更加深刻的意义；《爸爸的画》，让我看到了画家的包容、善良与悲悯，以及作为父亲的丰子恺和蔼可亲的一面；如果说，翻译《猎人笔记》让我惊讶，那么《源氏物语》，更加让我惊叹的是：丰子恺行走于汉语与日语之间时步伐的精妙。优秀的译本引领众人看到美。
读书就是这样，一本书便是一座桥梁；尤其在我的少年时期，一本好书就是指引我在陌生的土地上勇敢前进的路标，是引导我到达港湾的灯塔。无数的作家为我们架筑了连接彼此、通向彼岸的桥，功德无量。我们走过一座桥，会发现彼岸还在前方，我们继续过桥，直至寻找到自己的彼岸。这些桥需要我们精心维护，不然断裂的不光是桥，还会迷失我们寻找前方路途的方向。

《五卷书》——大学的狂热
（古印度民间故事，季羡林译。版权页挺奇怪，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10月第一版，1981年8月第一次印刷。1.30元。）
大学的时候，有段时间对民间故事如痴如狂，读完了《一千零一夜》，又读了季老先生的一篇比较文学方面的文章，追根溯源寻找《五卷书》。
可是，居然找不到这本书。市面上买不到，图书馆也没有，老师家里更是没有。
就找到中文系资料室，竟然让我给找到了。
多少年了，尘土布满它的身躯。不过依然挺拔，泛黄的书页混杂着尘埃与书香，书页一张张在我的手指的抚弄下跳跃伸展。借书卡上这样记着：1980年3月19号，借书人某某，归还日期：1980年3月21号。
我是这本书的第二个借阅者。冥冥中，似乎有个约定，它在我出生那天有了第一次借出，正式开始了自己作为书的使命与注定寂寞的生命历程。我作为人降生，开始履行我的使命、找寻命运的轨迹。
世间也许少有这样的巧合与神奇。一个人与一本书的相遇，居然可以有这样的方式。从看到那张借书卡开始，我便认定这本书应该属于我。是不是不通情理，有点一厢情愿，甚至还是自以为是呢？
我开始策划一起丢书事件。
几天后我对那位健谈的也是慈祥的资料室管理员说，我把《五卷书》弄丢了。
她说，怎么会丢呢？那根据图书馆的规定，你要赔偿十倍的价钱。
好的，要赔多少钱？
我得查查。
好，谢谢老师！脸好像有点烧。
她查了好久，说查不到，资料室只剩下这一本了。你记不记得价钱是多少？
好像是几毛钱吧？
那你赔个十块钱得了。
好，好好……我赶紧掏出钱来，看她办好了手续就往外走。
小伙子，先别走，嘿嘿，那天我看你看了好久，是不是很喜欢那本书呀？
挺喜欢的，书上说这本书对写论文有点资料价值。我感觉到脸颊开始充血，已经快要突破脸皮烧出来了，得赶紧撤。
那我再找找看，找到了通知你。看把这娃急的，别着急，我帮你找找看。
好好，好的好的。
多好的人哪！我还骗人家，真是唉……以后毕业了一定寄卡片给她，别忘记了啊。
可是我还是忘记了。我甚至没有读完《五卷书》。六大本的《一千零一夜》我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浑沌着看完了，《五卷书》却还留在我的书架上面。静静地等待我继续剩下的三分之一。难道我自私地保留它，只是为了留下一个大学时狂热搜书购书的纪念吗？
很多时候，人的占有欲是强烈的。一旦拥有，便会慢慢冷却进而淡漠，甚至彻底遗忘。我知道自己还没有到这一步，可是我担心自己有朝一日会进化到那一步。那不是异化了么？所以，我要借着重读《五卷书》，让这本和我一同开始生命历程与命运轨迹的书继续自己的使命，提醒自己不要冷却不要淡漠不要悲哀地遗忘不该遗忘的东西，如果能保持那种狂热的激情该有多好呀！

《好兵帅克》——犹记大学毕业时
（人民文学出版社1956年4月出版，1982年第四次印刷。0.70元。作者是雅·哈谢克，出生于1883年奥匈帝国统治下的的布拉格。）
小学的时候听说《好兵帅克》，我的一个老师说，帅克很了不起哟，他敢干预世界大战。这肯定是个极其厉害的历史人物，我很想看看他的英雄事迹。这个愿望一直到大学才得以实现。帅可喜欢喝酒（这和我大学快毕业的时候一样），幽默且说话富于哲理。当然，帅克是个虚构人物，可是我经常觉得虚构的往往意味着最多的真实。
从一个同学那里借到了《好兵帅克》。淡绿色封面的右上角印着一个胖乎乎显得憨厚又随遇而安的帅克，圆乎乎的脸上长满络腮胡子的帅克，腆着肚子敬礼的帅克。读了个开头，便不知道这本书到哪儿去了。只好到书店买了一本新的，还给同学。可是这个封面上的帅克已经不再原本让人喜欢的模样。所以这个爱书的同学后来经常埋怨我弄丢了她最喜欢的帅克。
原本说要好好读完《好兵帅克》的，现在书丢了也好像一下子没了心情。但是记住了译者萧乾。高中的时候读唐师曾的《重返巴格达》，知道了萧乾是他的老师，还说萧乾是二战欧洲战场上唯一来自中国的战地记者。我觉得这个萧乾很了不起，敢一个人跑到欧洲战场上玩。就找来萧乾的回忆录看，了解了很多关于他的故事。会心处常得一笑，伤感处心有戚戚。
大学将毕业，空闲时间很多，我就给自己立了一个宏伟的计划：读完萧乾夫妇翻译的《尤利西斯》，还有据说也很难读的《追忆似水年华》。《尤利西斯》开了个头，《追忆似水年华》至今没有翻开过。我不知道是自己不适合这样的小说，还是患了毕业综合症。
要毕业了，树倒猢狲散了。收拾行李，准备早点打包好邮寄到单位。在柜子深处发现了那本原以为丢失的《好兵帅克》。翻开来，在扉页上又看到了我那位同学摘抄的托马斯·艾略特《荒原》的开头部分：
四月是最残忍的一个月，荒原上
长着丁香，把回忆和欲望
参合在一起，又让春雨
催促那些迟钝的根芽。
冬天使我们温暖，大地
给助人遗忘的雪覆盖着，又叫
枯干的球根提供少许生命。
夏天来得出人意外……
那天在心里默默地念着这几句话，就再也提不起精神来，莫名地生出了许多忧伤。
是啊！四月的校园，弥漫着浓烈伤感的四月，男生身上混合着的烟草与酒精。夏天马上到来，不出所料催人泪下。这个时候，回忆与欲望如同天使与魔鬼的结合，无论直面抑或回避，这浓烈的味道总能让人在夜里躺在床上黯然销魂。
犹记大学毕业时。好多场酒要喝。书可以以后再读，朋友同学不可以说以后再喝。于是日日有酒，夜夜卧谈。明朝继续日日夜夜，如同帅克那样喜欢喝酒，可是我却不能说出帅克那样幽默且富于哲理的话来。
萧乾在回忆录里面好像没有写到他毕业时候的情景，倒是写了好几处别离的伤感。是啊，别离的笙箫已经吹响，无需告别我们悄然离开。带着我未读完的《好兵帅克》离开，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大学的心情，去读完这本给我留下遗憾、带来伤感的小说。
读完一本小说，只需一个周末，只需一个夜晚，只需一盏拧亮书房的台灯，只需一杯春日的毛尖，只要我有那个心情……
可是，人生遗憾太多，奈何如读完一本小说那样轻易得以弥补？

如今，这些书安静地躺在我新房的书架上。我兑现了自己当初给这些书们许下的诺言：我一定给你们找一个很好的安身立命的地方。只是，热情好像冷却了不少，虽不至于淡漠以致遗忘，也让人于庸常中警醒翻覆难眠。
是时候了，好好阅读你们。
你们差不多和我同年，若是按照虚岁计算，你们也近而立。你们泛黄的色泽，诉说着深沉的劝诫。你们不是曾经告诉我吗，读好了书，不会在回顾往事的时候，追悔不已；读好了书，才能探寻到通往彼岸的路途；读好了书，才有资格阅读人生社会这本光阴的厚书！

[ 本帖最后由 汉唐 于 2006-11-1 01:10 PM 编辑 ]

hehe  你还批量上啊
窃书不算偷  哈哈

改天再细看

我最喜欢的中文书《现代汉语词典》 很好用  呵呵

对不起  水了帖子

要不有空  我写写我与《现代汉语词典》的故事吧

好啊好啊　哈哈哈

我喜欢的